沿着满是破旧痕迹的民居残垣小道,少女的身影摆动着藏在兜帽里的听觉器官,在确认了周围最近的人离她也有至少四五十米时,她才缓缓走出了房屋之间的空隙。
就如之前那个戴眼镜的男人所说的一样,这条路上只有那么些个守卫以外,几乎很少有黑帮成员在附近闲逛,那多半是和这里附近没有多少娱乐设施有关。
南边大多都是些过去建造这座城市的人所残留下来的住宅,近百年过去了,留在这里的人已经所剩无几,是想哪个有钱的人是会乖乖留在这里任黑帮来统治?留在这里的大多都是些被社会所淘汰的老弱病残,只能做些简单的手工品或者是在别的无人屋里拾荒之类的度日。
再加上附近黑帮们的剥削,实际上真正留给自己的东西并不多。
其他的几个贫民窟差不多也是这样的情况,有手艺的人能勉强一活,而没有手艺的人要么进入黑帮充当打手,要么默默消失在夜晚的寂静之中。
大约过了十多分钟,‘黑骷髅’街的身影已经被远远甩在了后边,少女回到了受教会保护的大路上。
通行的马车,匆忙的旅商,以及此消彼长的吆喝声,还有琳琅满目的店铺,一切令人向往的霓虹光景都映入了少女的眼眸深处,照亮了那枚原本便已经浑浊不堪的躯壳。
“姐姐,要报纸吗?”
未曾熟知的少年声音从一旁响起,她有些麻木地偏过头,那是一名全身上下充斥着‘脏兮兮’这个词意的孩子,右腿看起来有些微跛,但是笑容看上去却意外的温暖。
毫无疑问,那是一位同样和她生活在贫民窟的孩子,报童对她来说亦是十分熟悉的职业。
是啊,一切都是那么熟悉,不,或者说是从未脱离过吧。
此刻,眼前的马车、商人,以及那些热情的吆喝声,在少女的眼中仿佛都成为了过眼云烟一般的存在。
并不是未曾向往,只是身处不同的世界,无法伸手触及到而已。
“姐姐?”
轻轻抹去眼中的热意,少女摇了摇头,有些沙沙地回答道。
“我没钱……”
少年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语而露出些许的困扰,只是用比起之前更盛的笑容迎向了一位正朝这边走来的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
“叔叔,来一份报纸吧,今天早上的!”
“……来一份吧,不,来两份吧。”
“谢谢叔叔!!”
将两枚银白色的金属片丢入那个漆黑的口袋,发出了金属间的碰撞声后,少年心满意足地走到更加前面的地方,好似一切都没有改变那样,微笑着,麻醉着一切。
少女看了看被保护在斗篷内部的那袋‘药’,眼中的原本只剩点碎火星的意志如同再一次死灰复燃,让她再一次奔跑了起来。
这一次,已经没有任何能够阻挠她的东西了。
有了‘药’,那老人便不会死去,那么未来的生活仍将继续,尽管这个世界充斥着苦难,但只要胸怀希望,明天便会到来。
即便外边的世界再怎么繁荣,再如何光鲜亮丽,她也一直是这个世界的住民,仅此而已。
明天早上的话还需要再捣一次药,如果干得好的话,老人兴许会将之前未曾讲完的魔术王的传说讲完也说不定。
到了下午就要去北商业街乞讨,,如果能要到一些面包或者是些许钱财的话,说不定能稍微改善下最近的伙食。
而到了晚上,再好好地睡上一觉,做个好梦,迎来更好的一天。
对于少女来说,贫民街的生活即使枯燥乏味,但那也如同怎么样也嚼不烂的甘蔗一样,挤一挤,总是会有能够被称之为‘甘甜’的东西存在的。
或许生活就是这样的也说不定,少女如此想道。
所以她转过了身,不再去看那些刺眼的人世繁华,仅仅只是再一次回到了那片令自己无比怀念的不法之地,回到了那片自己昼夜生活过的家园。
贫民窟的生活总是拥挤的。
即便老街里头无人的房屋有很多,能居住的地方有很多,但人们的生活总是拥挤的。
原因没有别的,仅仅只是因为报团取暖远比拥抱孤独要来得好受得多,所以更多的人都会选择这样的生活方式。
小到两口之家,大到数十人居住的黑帮旅馆,在这样充斥着社会达尔文主义的地方,也是会有像这样互相舔着伤口度日的人们。
而少女和他们并没有什么两样,她有着一位家人,同时也是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人,对她而言对方也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家人。
而承载了这份依恋的家便在‘死木街’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之中。
‘死木街’的过去并不叫这个名字,只是街上的商人都跑光了之后,这里便像块朽木一般沉闷,所以有了‘死木街’这个奇怪的名字。
不过当少女记事起,这里便已经叫上了这个名字。
黑帮是维持被教会舍弃了的‘死木街’治安的唯一主宰者,似乎和附近几个别的贫民窟没多大的区别,但实际上这里的黑帮要弱很多,相比《黑刀兄弟会》这样有序的组织,这里的黑帮和一盘散沙没有多大区别,只是在欺负一般平民的时候都是一个样。
从空无一人的街道转入巷子,转角的第一家便是她的家,《死木诊所》。
不知何时这里便叫起了这个名字,或许仅仅只是因为处在这条破破烂烂的街上,这里的医师便直接取了个脍炙人口的名字。
少女轻轻推开大门,正时屋内传来了一声扬长的咳嗽,久久之后才出声叫道。
“今天不接客!”
“老爷子,是我!”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让少女迫不及待从斗篷里拿出那袋被捂得温热的‘药草’。
“咳咳……你为什么回来了?老朽不是让你去隔壁的‘黑骷髅街’嘛?”
“我带‘药’回来了嘎呜!”
“……‘药’?”
少女推开诊所的内门,铺面而来的是熟悉的烟草味以及有些颓废的生活气息,而一位看上去有六七十岁的年迈老者正准备从床上起身,但如何动弹都无法支起那段已经衰老成古铜色的上半身。
少女赶紧丢下自己手中的药草,连忙上前将老人扶起。
弯起上半身的老人缓缓睁开他那对已经无法视物的眸子,注视着眼前的一片漆黑空间。
老人那颤抖的手紧紧握着少女的臂膀,脸上露出了些许狰狞的意思,狠狠问道。
“你买‘药’的钱是哪里来的?”
少女微微偏过头,轻声说道。
“……和秃、秃头老大借的。”
“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连老朽都敢骗了啊?说实话!!!”
老人猛地一扯少女手上的布料,满脸焦急的少女赶紧扯下脑袋,两只袒露出来的耳朵无言地下垂到两鬓旁,眼中仿佛是有星光般泛起水渍。
“……在商业街偷的嘎呜……”
肉眼可见的皱纹在老人的脸上疾走,他仿佛在此刻苍老了几十岁一般,随之到来的便是一股异样的病态红晕。
“咳咳咳咳咳!”
“老爷子你怎么了!?”
“咳咳……我真是白养你了!给我滚!”
“……对不起,是嘎呜错了嘎呜……对不起!对不起!”
“出去!”
“对不起嘎呜……”
少女用那只并不是特别大的手掌在脸上抹着,豆大的泪珠滴落在地面上,如同转瞬即逝的泡沫星光一般化作千万份碎片。
伴随着脚步声的远去,少女的身影也彻底消失在光所无法到达的房间之中,而老人也在此时急促地抖动着胸腔,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鲜红色的液体从他满是茧子的手指间淌流出来,老人脸上一阵严肃,便是一咳嗽,将一大块血块从口中呕出。
“咳咳……阁下也差不多该现身了吧?”
老人从床背上站起,仿佛之前的那副已然迟暮的病态完全消失不见了一般,白色的眼中展现出了一丝理性的光彩。
“还不出来吗?……难道是老朽猜错了么……”
老人刚说完,一个打扮得朴素的少年身影便出现在小诊所的庭院之中,来者正是弗里德里希。
手中紧握着的教会制式魔杖散发着柔和的金色光晕,无数象征着知惠的粒子盘绕着中心的坍缩炉发出‘嗡嗡’的低鸣。
注视着床上的那个身影久久,弗里德里希才叹出了一句。
“您是怎么发现我的?”
“【风茄】,二年生草本植物,花开樱红色,有浓郁的奶香味。临床上能让病人获得短暂的痛苦缓解与幻觉,用于治疗因为玛那引发的咳嗽或者头晕等不良反应,老朽这说得可对?”
“老人家厉害。”
弗里德里希摇了摇头表示投降,仅仅通过一句话,便能让他意识到同样作为药师的对方远远比起自己要厉害得多。
【风茄】是一种他经常备在身上的药物,往往是呈现一种晒干了的花瓣的样子,所谓的奶香味也就如老人所说的那样,是一种不刺鼻但却很容易识别的味道。
一只细小的蜘蛛从那袋烟草之中蹦跶着跑了出来,弗里德里希轻轻摆动着魔杖,便将施展在它身上的术式接触。
他顿时明白,之所以会暴露行踪,便是因为之前接触了这只作为使魔的小蜘蛛,而对方也大半是猜测的吧。
“没想到来的是一位魔术师大人啊。”、
“没有,我并不是什么厉害的魔术师。【关闸】!”
少年走入房间,扑面而来的是令人熟悉的味道,不禁让他沉浸在过去自己呆在书房里边的生活。
“不知魔术师大人为何要来老朽这个病老爷子的家中?”
老人摸着桌子,拿起一杆沾满着灰尘的古旧烟斗。
弗里德里希并没有愣着,也没有多说什么,便打开了那袋烟草,帮老者塞进那杆烟斗之中。
“哦,谢谢。”
老者迟楞了一下,似乎是没有想到弗里德里希会在这个时候帮他,从眼角的皱纹处挤出些许笑意,拿出了一枚火柴。
烟雾开始充斥着整个房间,甚至一度盖过了浓郁的药草之味。
“原本我只是来追那偷窃了我女侍的盗贼,而现在,我已经没有再拿回来的必要了。”
老人的身子在听到前半句的时候顿了一下,随后再一次放松了下来,缓缓从口中吐出一缕青烟。
他看了眼原本是阳光明媚的门外,那老化的白色眼瞳仿佛从始至终都未曾存在过一样,看上去好像是在思考着什么,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关于小女偷窃一事我想老朽也没有办法偿还你们,只希望,你能听完老朽接下来讲的故事。”
老人静静地放下那杆冒着火星的烟枪,弗里德里希这才意识到老人看的地方并不是庭院的那抹淡淡的阳光,而是十分十分遥远的,过去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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